close

  正當我沉溺在日本妖魔鬼怪故事當中,阿民突然拍了我一下肩膀,害我嚇一跳,瞬間從鬼怪世界返回現實,我沒好氣問:「幹麻啦?」

  讀書被打斷對我來說實在讓人很不爽。

  「沒有啦,想問你要不要來我家看小狗?」

  我的大學同班好友阿民,身材略胖、戴副眼鏡,個子不高也不矮,雖然是一般人印象中的宅男外表,但是他一點都不宅,精通機械修理,又善於打籃球,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太愛與人說話,所以班上幾乎沒什麼朋友,而我則是恰好大一跟他當了一年室友,才慢慢有了交集。

  「狗?你家哪來的狗?你房東不是不准養寵物嗎?」現在我們大三,阿民大二的時候就搬出學宿,獨自在外租屋。

  「撿到的,你要不要來看?」

  我點點頭,反正我下午沒課,去看看也沒關係,於是我闔起書本放回書架上,跟阿民並肩走出了圖書館。

 

  阿民租屋處是一棟老舊五樓公寓的頂樓,沒有電梯,外牆的瓷磚也已剝落一大片,房東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婆婆,住在一樓。不過阿民說住在這邊一年多幾乎都沒有遇過她,每個月繳交房租的時候都是把錢裝在信封從門縫下遞給她。

  我隨著阿民爬上五樓,生鏽的樓梯扶手、剝落的油漆、還有天花板上的灰塵都寫滿了這棟房屋的歷史,我搖搖頭,要不是房租便宜誰想住在這裡。

  打開鐵門後,不如我預料的,屋內一片安靜。

  「不是說有狗嗎?怎麼沒聽到狗叫?」我跨入屋內,被屋內雜亂的景象嚇了一跳:「欸,一個人住也要收拾一下好不好?」

  「你又不是沒看過我家亂。」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只是我怎麼隱隱聞到一股異味。

  「啊,你在這裡呀!」阿民在雜物中蹲下,抱起一隻渾身雪白的長毛中型狗。

  「哇!好可愛唷!公的母的?」我上前摸摸狗的頭,狗也搖著尾巴熱情迎接我。

  「母的」

  「你有給她取名字嗎?」

  「小白。」

  「好適合的名字喔!小白,小白!」我握著小白的腳掌,親熱的叫著。

  或許是體型有點大不好抱,阿民將小白放在地上,讓我跟小白好好玩耍。

  「阿民,小白的眼睛怎麼有一眼白白的?」

  過了幾秒阿民沒有回話,我抬起頭,沒想到剛剛還站在我身邊的阿民不見了:「阿民?阿民?」

  我緊張起身,四處張望都沒有看見他,突然聽見廚房傳來聲音,趕忙過去查看。

  我站在廚房門口就愣住了,黑漆漆的廚房裡只有阿民一個人,他背對著我不知道在做什麼,弄得西哩呼嚕響。

  「阿民?」我輕聲呼喚,一邊在牆上摸索電燈開關。

  聽見我聲音的阿民回過頭,反光的眼鏡鏡片像動物生態片黑夜中獅子兩顆閃閃發亮的眼睛,嘴巴裡頭塞著不知名的物體正在咀嚼,同一時間我摸到開關趕緊開燈,燈一亮我才驚覺阿民咀嚼的嘴唇上一片紅艷。

  「你在幹麻啦?」我走向他。

  「肚子餓,吃麵啦,你要不要吃?」

  我看了看他鍋中的番茄義大利麵,麵體糊得感覺是好幾天前的東西,鼻子湊近聞一聞還真有股餿味,原來我一進門聞到的味道就是這個!

  「拜託這都壞掉了,不要吃了啦!」我一把搶過他的麵,不顧他的抗議,全數倒進垃圾桶:「走,出門,我請你吃別的。」

  「省錢也不要省成這樣,一鍋麵吃三天,拜託很噁心耶!」

  「沒辦法啊!我想換一部好一點的機車。」

 

  過了幾天,在某一堂必修課中遇到阿民,他不但臉色蠟黃,整個人氣若遊絲,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兄弟,你不會又為了省錢亂吃東西吧?感覺你臉色很差耶!」下課時間我回過身對著坐在我後面座位的阿民問。

  「沒有啦,昨天晚上小白一直跑來吵我,所以沒睡好。」

  「小白搗蛋喔?」

  「還好啦,就是很黏人。」阿民整個人已經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一旁聽見我們對話的大圈哥問:「誰是小白?」

  「阿民撿到的小狗啦。」

  大圈哥笑笑撿起阿民衣服背上一根白毛給我看:「哈哈,難怪,我想說阿民釣到金斯貓嗎?怎麼身上都是白色的頭髮。」

  惹得我們哄堂大笑。

 

  後來等我想起來時,我已經整整一星期沒有見到阿民了。

  我跑去問與阿民共同選修的同學,他們說阿民翹課沒來。我才驚覺事情大條了,阿民雖然不是成績一等一,但也是班上前幾名的好學生,翹課這種事情他是從來不會做的!

  於是我找了大圈哥以及大圈哥的女友菜菜子一起壯膽跑去阿民的租屋處找他。

  一樓大門沒有鎖,我們三步併做一步往五樓衝,但是突然有一種很奇異的聲音在整棟公寓內回響,越接近五樓就越清晰。

  好不容易跑上五樓,發現阿民家的門是關上的,而我們聽見的奇異聲音就在這扇門後面。

  我們三個一邊喘氣一邊面面相覷。

  我鼓起勇氣伸手握住門把,並嘗試轉動,然後我們發現門並沒有上鎖。

  「要開嗎?」菜菜子很害怕地躲在我們身後。

  我跟大圈哥對望一眼,一起握住門把,硬著頭皮「碰」一聲打開阿民家的門。

  「啊~~~~~」菜菜子尖叫了一聲,我們也尖叫了一聲,立刻快速又把門關上。

 

  因為我們都看見了。

  我們看見一個全身白毛的人站在阿民家中,他沒有臉、沒有五官,就像是從紙卡上剪下來的,但又像是我前幾天閱讀的雪人渾身披滿白毛,他手上拿著一把吱吱作響的機器,我們聽見的聲音就是這個機器發出來的。

 

  三個人六隻眼睛瞪得好大,菜菜子一臉快昏倒了,大圈哥問我:「那個東西不是人吧?」

  菜菜子說:「肯定不是人啊!他又沒有臉!」

  突然我想到:「那阿民呢?」

  阿民呢?該不會被這個東西給怎麼了吧?

  想到這裡,我們也顧不得害怕,再次用力推開門,那個渾身白毛的東西依舊站在原地。

  「你是誰?我朋友阿民呢?」我虛張聲勢地大吼。

  白毛怪搖搖晃晃,似乎想朝我們走來但無法動彈,然後白毛怪說話了,但是含糊不清不知道在講什麼。

  「欸欸!」正當我想辨認白毛怪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旁的大圈哥拉拉我的衣服,暗示我看地上。

  我這才注意到,白毛怪旁邊有一隻狗,那隻狗面無表情地冷眼看著我們,我出聲叫喚:「小白?你是小白嗎?」

  這隻小狗突然變臉,放聲大吠,作勢攻擊,兇猛程度比狼犬還可怕,朝我們張牙舞爪撲來,於是我們趕緊又關上門。

  這下好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我們一愁莫展之際,大圈哥突然說:「你記不記得我們陪阿民簽約的時候,房東太太長什麼樣子?」

  我說:「幹麻?你想找房東來幫忙喔?沒用啦房東太太那麼老了!」

  「不是。」大圈哥臉色突然一沉,壓低聲音:「你們剛剛有沒有看到那隻狗的眼睛?左眼是白色的!跟房東太太一模一樣!」

  我整個人瞬間凍結,全身發冷發毛,因為我曾雙手捧著小白的臉仔細端詳那顆白眼珠。

  「對耶!真的一模一樣都是左眼!」菜菜子躲在大圈哥懷中附和。

  然後我又想起:「阿民曾說他已經一年沒有見過房東太太了!」我以為鬼怪故事都是拿來騙人的,難道這世界上真的存在著這些光怪陸離、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神鬼故事嗎?

  「那就對了啊!肯定是房東太太死掉之後,鬼魂變成狗來糾纏阿民啦!」

  「那......裡面那個白毛怪是......阿民?」我們三人異口同聲,不可置信,我們最後一次看見阿民時就應該對他身上長出白毛有所警覺,但是我們卻沒有人注意到,現在阿民變成了白毛怪怎麼辦?

 

  就在這個瞬間,大門從裡面被打開了,白毛怪站在門口,嚇得我們三人一邊尖叫一邊退後,我抄起一旁的雨傘揮舞充當武器:「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喔!」

  只見白毛怪緩緩在全是白毛的臉上一抹,阿民的臉顯現出來了!

  「阿民啊,好兄弟,大家兄弟一場不要來找我們麻煩,我們會多燒點紙錢給你的!」大圈哥抱住菜菜子縮在牆邊,兩個人一邊哀嚎一邊跳腳。

  我也害怕極了,低著頭雙手合十對白毛阿民拜託:「你就放過我們吧阿民!」

  

  「你們在講什麼啊?」

 

  我們三人這才停止哀叫,緩緩抬起頭來。

  阿民拍拍抖抖,身上的白毛應聲落地:「什麼放過你們?你們在說什麼?」

  「你是阿民沒錯吧?」

  「廢話,不然我是鬼嗎?」阿民繼續拍打衣褲,那些沾黏在他身上的白毛緩緩落地,像是在諷刺我們。

  「可是,你剛剛不是?」大圈哥學了一遍白毛怪的怪腔怪調。

  「嘴巴全是毛,是要怎麼講話啦?」

  「所以,你不是鬼也不是白毛怪?」我問,一邊用雨傘尖戳戳他的肚子,是實體。

  「你們很奇怪耶,幹麻跑來人家家說我是鬼怪?」

  「那......」我們三人視線往下移,一隻剃得只剩一顆大頭的白狗站在阿民腳下:「他是?」

  「剃了毛的小白啊!」

  我們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腿一軟全坐倒在地上。

 

  原來小白每天晚上都會跟阿民搶床位,阿民雖然不介意跟狗睡,但是對於小白落了一床的白毛很介意,常常撿白毛撿到半夜,早上根本起不來上課,最後他終於下定決心跟人家借了一把電剪回來,沒料到小白的毛非常豐厚,剃著剃著不知不覺就全身沾滿了毛,未料我們三個笨蛋竟然在此時出現,誤認他是白毛怪,說小白是房東太太的鬼魂,自己嚇自己,差點沒嚇出人命來。

  

  「那小白的眼睛?」

  事後我陪阿民帶小白去動物醫院檢查,原來小白得了白內障,並不是我們穿鑿附會的那樣。而房東太太並沒有像我們猜測的陳屍屋內,她只是因為跟朋友四處遊玩很少回來而已。

  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之後,我們時常拿這件事情來開玩笑,而阿民因為小白的緣故跟班上同學更親近了,小白甚至成了我們班的班狗。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eva女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